山里的晚上比较凉,又下起了雨,打在屋顶嘀嗒作响,我不禁担心起第二天的上山路来。
第二天早上5点我就醒了,起床,洗漱,出去活动了一下,鸟鸣啾啾,水鸣间间,天气看起来不错,雨后的空气,清澈而凉爽。
早餐后,6:15我们出发了。背包里是水和房东婆媳一早为我们蒸的馒头。后来才知道,我们这些东西,与重装已相差无几,成为上山的最大负累。
很快就在道上汇合昨晚相约的5位年轻驴友,后来交谈中得知,领队的女孩叫“火星人”,另一个女孩叫“贡嘎星鲨”,男孩名字忘了。
山上有很多植物活化石——珙桐,花期已近尾声,地面落了不少珙桐花,一棵树上还有零星几朵。这颗珙桐,几人合抱,巨大的底部已被蛀空,唯有树根支撑,上面却又发了很多条主干,独木成林。
8:30到达上到山脊,与大悲寺上来路汇合,当地人称此地为鹅颈项。左边那条路下去是大悲寺,右边那条道下去是后坝。去后坝的路,太烂。过了这一带,手机已经没有信号。此地海拔2200米。
小伙子说,他很享受这段路。
我站在这段塌方路中间,上面一张是同伴走过的,后面一张是我刚刚走过的。
这就是路!
塌方区。
这才是真正的猫鼻梁。
破碎的山体,到处是强震留下的塌方痕迹,至今还在滚石头。
我必须说,这段路走得非常艰难。到处是5.12地震后留下的痕迹。部分路段,必须经过塌方区,手脚并用。这还不是难的,难的是坡度。爬山的人问路,得到的答案往往是这样的,“还有500米,两小时。”虽然我算不上真驴,这点还是懂的,离山顶还有800米的垂直高度,大概还要爬两小时,至于里程,对不起,用脚去丈量吧。
慢慢地,我们的人分作了三拨:最前面的是火星人女孩、贡嘎星鲨及男孩,我和另一个女孩,我外甥和一个女孩,这是由体力决定的。快到2号营地(当地人称为大铁杉),遇到了前一天上山露营的人群,说到火星人冲得很快,我的回答是“她不是人”。
10:40左右到达2号营地,此地还有一顶帐篷,前面左边下去几十米,有唯一的水源地。此地海拔2500米左右。
过了这里,路更加艰难,坡度已经大得无法说。前面的同伴已不可见,后面的同伴已完全抛下,在这里稍做休息,喝水,抽烟,继续出发。
人在箭竹林中穿行,竹林小道,听起来很美,走起来很费力。箭竹大概齐肩高,得用身体撞开行走。坡度,每走一步非常吃力,严重时,我喘着粗气,身体弯曲成90度,只看脚下无心看路。
很多次,感觉都快承受不住,真想放弃。可一旦真放弃,又该有多少不甘?有个女孩和我几乎是交替前行,每次我休息、喝水时,她会超过我;我休整后又会超过她。路上,有个伴,不管是熟人还是陌生人,都是一种陪同,当我看到她还在前行时,这就是对我的一种鼓励,我便有了不能放弃的理由。
其实这次爬山,本也有自我挑战的意味。我早就料到每一步都会不易,但仍没想到会难到如此程度。体力几乎耗尽,背包如山般沉重,肩膀及脖子下面肌肉出现疼痛。对于疼痛,我是一贯能忍的。这点肉疼的疼痛,又算得了什么呢?只是到了后来,感觉已到体力、心理、意志的极限,每一步都十分漫长,每一分钟都如一生。遇到猫鼻梁那种山脊,我甚至设想,人要是掉下去或纵身一跃,会是什么结果。这当然不用猜想,我拨动一个石头,几分钟后山下还在传来声音。人活着,每一天都不易,但还是得一天一天过。山路的艰难,也未必就超过60岁前每一天。
人们之所以能坚持,可能便是内心有了某种等待与期盼。也许到最后,他们坚持的不一定是某种结果,而是一线希望。也许,有时即便明知无任何结果,人们还会选择绝望的等待,期盼奇迹会出现。我无法判断,这是一种愚痴,还是内心的坚持,更无法去评判是否值得。
山顶,到处有遗留的垃圾。有些痛心。
半山腰的大叶杜鹃花,非常高大,尚未开花。山顶的杜鹃花则如灌木。
扎营的痕迹。
这就是“不是人”——火星女孩,太强悍了,据她说几乎每周户外运动。小伙子也非常强悍,下山几乎是我们俩押后。
据说铁瓦殿可以远眺鹧鸪山、太子城、贡嘎山,可以看日出、云海,人品好的话,据说还能看到佛光。山顶看云,云不是缓慢移动,而像野马狂奔。
青杠树(栎树),树干遍布松萝,这必须到达高海拔切空气质量非常好才能见到。这里的海拔有人说3450米,有人说3300多米。
在估计离山顶还剩下一小时的时候,我决定扔下背包,只带水壶冲顶。这个决定无疑是十分英明的。轻装上阵,有了一种轻松,但上得还是并不轻松。大概在13:40又翻过一道山梁,在我走得快绝望的时候,前面同伴的身影出现!我也登顶了!
顶上是一个约莫几百平方米的平地,下面四周是云层。也许,这里算不上什么风景。登上这里,已难说什么激动与喜悦。历尽千辛万苦,来到这里,不是仅仅为了一份激动与喜悦的。鉴于上次大喊大叫嗓子嘶哑了近一周,我抑制了呐喊的冲动。是的,我登顶了,我想证明什么呢?我又该向谁证明呢?本该大笑与欢呼的时刻,我却感到了落寞。
在我后面的那个女孩子终于也上来了。我们坐下来休息、拍照、喝水、吃东西。背上来的热水,一人分了一小杯,我也分享他们几位的奶糖、鱿鱼丝、葡萄干。膝盖酸胀得如同不是自己的。
14:15,我们踏上了下山路,没走多久下起了雨。我一直喜欢简单,上山时怕热,穿的短袖,嫌长裤出汗会裹着腿,穿的短裤,没带冲锋衣,也没帽子,很快就在雨中淋湿头发和衣服。15:53下到2号营地,17:30到达鹅颈项,18:30左右下到大路,20:00左右回到出发地。现在说起来,也就是一个时间。雨后的山路泥泞得厉害,下山基本靠抓箭竹和树枝保持稳定,几乎没人没摔跤,我也滑了两次。穿行箭竹林中,竹枝扫过小腿、大腿及身上,衣服很快又全部湿透;穿行树林中,摇动树干雨水便纷纷滑落,身上很快便又湿透。路过山脊,风吹雨云,从身旁飞快而过,明显感到水汽与寒意。我冒雨行走4小时以上,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手因浸泡时间太长而起了褶皱,手指冰凉几近麻木。后面脖子下方,肌肉拉得非常痛,肩膀也痛。鞋子从鞋底到鞋面,沾满了泥。下山一路上,我没喝过水,一则已没有出汗,二则穿行雨云中,水汽很重。雨水流过嘴唇,沾染了先前的汗液,一股咸咸的感觉。
从2号营地下来,一直穿行在雨云中,能见度非常低,才下午4点,看起来已像黄昏,雾气一来,最远不过十来米。下山虽然没上山耗费体力,但雨中下山更多了一份担心。
等大家都下到了大路,我们便快速下山。火星人再次表现了来自火星的特质——那真是脚步如飞。按我平时步行习惯,步幅与频率少有人可比,但要追赶火星人几乎不可能。
鞋子进了粗砂,每走一步脚拇指生疼,我只好选个地方坐下来倒掉砂再走。
到了张志德家,大家已围坐在餐桌前。还有什么比一碗热气腾腾的饭更亲切呢?
晚饭后,洗了一个热水澡,让热水不断冲过身上的疼痛部位,感觉好了很多。换过衣服,回家。
不算多余的话:中坝村后坝现在有六户人家准备搞农家乐,主要针对登山的游客,但现在已可接待的只有张志德家。张志德(电话号码:13980534203),一个比我小三四岁的中年汉子,人非常朴实。我和外甥三人,原说的住一晚、两餐饭120元,结果吃了四餐,他仍坚持只收120元。
在饭后的交谈中,知道他有意做农家乐,我也给他出了一些主意。山里的村民,要想多挣点钱也非常不易。
既能方便登山的驴友,又能为村民增收尽点微薄之力,这样的小广告为什么不打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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